水龍吟部落格

傻大姐的文章

我家的老大小時候給外婆帶，外婆叫他做好就乖乖的坐好不敢亂動，很乖，我和老伴都叫他「傻大姐」，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不用我們操心，小學階段常常參加演說、朗讀比賽，她遺傳到她母親清晰的口條，讀國中時在那恨鐵不成鋼、分數第一、考試排名升學競爭的年代，可說受盡折磨，還好順利考上桃園高中，唸高中時編入語文資優班，有機會參加校外文學營，因而認識了一些文壇的朋友，大學又念新聞系副修中文，受過紮實的記者訓練。

為了證明給學生看，他投稿中時電子報、人間日報。

最近我在一個讀書會上，好友余主任說寫作是退休後的志業，他已經投稿了十篇，只有一篇刊登出來，我說我家大女兒常常在人間副刊發表，他希望寄給他看，於是我叫「傻大姐」把文章轉寄給我。仔細閲讀這三篇文章，寫得真好，我將它放在部落格，分享各位，標題就叫「傻大姐的文章」。

「傻大姐」一點也𣎴傻，她可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

一、中時電子報言論

「台灣人看大陸」經歷一場兩岸大學的選擇

18:172018/08/08 言論 許思琪

女兒今年高中畢業，我有幸參與並見證這場精彩刺激的大學個人申請活動！

學測成績出來，剛好前標。依規定填寫六個志願：兩個爸媽想要的夢幻學校；兩個自己的期望；兩個保本的目標。

接著進入一個複雜的篩選機制。

第一階段放榜了，通過三個志願（爸媽的夢想破滅）。於是我們有了三張去參加第二階段面試的入場券。有人六個志願全上，那個難掩驕傲的爸爸逢人就說：「我們昨天剛從南部上來，等會兒下午要到台中面試另一所。」這時，既羨慕又慶幸的心情油然而生。後來知道有人成績不錯，但是第一階段只通過一個，且面試後只有備取，或是全軍覆沒的，面對指考準備時間被壓縮等，我都為他們感到深深的惋惜不捨。

進入複雜篩選機制

女兒很早就以建築系為目標，平時習慣以素描記錄生活，國中美術班的紮實訓練、高中時熱衷的社團活動、在課業之餘投入的比賽……，這些成果都原汁原味的呈現在作品集裡。

四月，高中的課程依舊進行，同時為了第二階段的面試，沒日沒夜坐在那台破電腦前用軟體編輯排版、與備審資料奮戰、準備術科考試。陪著女兒到學校征戰面試的日子，連我都充實起來了！

五月，面試放榜，三間學校全部正式錄取。女兒自行分析後，決定了淡江建築系。六月畢業，有的同學還在準備指考，沒想到我們竟錯過學校宿舍的抽籤，只好趕緊到附近去找房子。我和她爸還做起了當包租公的夢：也在學校附近買一間吧！一間女兒住，另一間出租。只是這個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身邊的人敲醒。

就在我們付了半年的租金後，福州大學錄取通知來了。

接到福大錄取通知

因為朋友的女兒去年申請進入大陸建築老八校之一──華南理工建築系，學費便宜、又是985重點學校，孩子在那適應良好，未來有很多機會跟著老師去事務所實習，他極力推薦我們一起過去。

有一天，遇見另一位家長，她積極為正在北藝大念舞蹈系的兒子辦轉學，想送進北京舞蹈學院，請專業的老師編舞，要上傳他的舞作、要參加港澳台生的考試……，說那裡的舞台是世界級的，台灣太侷限了。那幹勁讓我對自己的漫不經心，升起一絲慚愧。於是，我們也匆匆加入了西進的隊伍。

今年大陸許多大學開放以台灣的學測成績為申請依據，我們的第一志願簡章上標示前標即可申請，沒想到今年台生像說好了似的，很多頂標生每一所都去報，結果可能同時錄取了好幾所。

女兒以前標成績通過福州大學第一階段篩選（簡章是均標即可），第二階段在線上用QQ面試，她躲在房裡接受線上拷問，不久搖著頭出來，說對方用英語問，還問該校的校訓，對於自己的作品一點也沒提及，以為沒希望了。

沒想到幾周後竟收到錄取通知。

接下來我們開始蒐集資料，透過各種管道想了解福州大學建築系的訊息，只知道學費加上住宿費五年的時間，比起台灣私立，可以省下30萬，福州市雖是福建省省會，但是整體發展還是不如廈門。不是建築老八校，沒在985排名裡，在211重點學校榜上，算是福建第二名，對於當地大陸學生而言，經過激烈的高考能上這所大學也是非常不容易的。

我們有時幻想這是一個新的體驗，既然人家都提出惠台政策了，何不去試一試？但是真的有這麼好嗎？連著幾日思索，決定趁著暑假直接飛去考察一下。

一下飛機，直奔學校。在巴士上巧遇該校管理專業教授，他到台大進行一周的交流，正好要回福大。老師告訴我，他覺得台大退步了，學生不夠認真，對老師也不夠尊重，福建省對台生有許多優待，在他們眼裡，台灣跟新疆一樣都是少數民族，（需要好好照顧？）。他問：「你對兩岸的情勢有甚麼看法？」複雜情緒湧上，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敏感的議題！

暑假校園考研大軍

校園很大，學生多以電動車代步。整個校園，甚至是整個城市都是標語，習近平的金玉良言一路尾隨。沒有見到任何學生的社團活動訊息，沒有台灣校園裡各式各樣活動海報。

這裡學生的活動大概就只是準備考試吧！暑假的星期六下午，自習室裡，滿滿的都是準備考研的大學生。門口清楚的標示：要透過微信事先預訂席位。

一走進巍峨的建築學院，映入眼簾的是誠信考試倡議書，要求考試不作弊。

幾個大二要升大三的孩子蹲在教室走廊，正在製作福建省著名傳統建築土樓的模型。我問：「主題是你們討論出來的嗎?」

「是老師要做的」。

「大學畢業後會立刻就業嗎？」

「不會，除非成績很好，老師會介紹工作，可是會很辛苦。」

「考研吧！」

又遇見兩個才從研究室出來的學生，他們告訴我，跟著教授研究，有機會也能去日本金澤交流，看得出對老師的尊重與仰慕。

想認識一個城市，習慣去看看它的博物館、美術館，走過西湖公園，巨大、高聳的建築物矗立在銅像兩側，只是裡面只有一層小小的展區，小孩在裡邊奔跑，不停被保安制止。我想念台北了。

未走之路如何選擇

以學校的課表、師資，接觸多元資訊的機會、設計課程還是台灣較強。既然大家都要考研，那就各自努力吧！女兒自己分析。

二十年前讀黃寶蓮的《流氓治國》；二十年後讀歐逸文的《野心時代》，對中國，我們有著複雜的情感。不可否認這二十年來的進步，羨慕他們對學校老師的尊重，但或許是服膺於威權的習慣；驚嘆學生全在自習室裡認真讀書，但那又何嘗不是因為除了讀書沒有其他美好的課外活動呢？人民自由意志多可貴，是否選擇西進，其實應當考量的是尋找最適合自己的位置。美國詩人佛羅斯特的《未走之路》一詩寫道：我將會一邊嘆息一邊敘說，在某個地方，在很久很久以後；曾有兩條小路在樹林中分手，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行走，結果後來的一切都截然不同。

感謝這三個月來我可以陪著女兒經歷一場大學的選擇。

 二、人間日報

「成長路上」

給美翠的信

 2018/7/27

作者：文／許思琪

高中免試成績一放榜，妳的母親不知所措地打來問我：怎麼辦？落在第十三個志願，一所又遠又貴的私立職校室內設計科。電話那頭的妳哽咽地說：「為何別人成績沒有我好，第一志願也一樣，結果別人上了我卻沒上 …… 」

我查了一下，原來在第一輪的積分中，作文三級分就已經輸人一大截了，又拿了五個 B ，加上作文所占的比重也不低，沒有拿到四級分真的很傷，選填志願時又錯估情勢，種種原因鑄成今天的結果。

回想這三年來，妳在課堂上的表現都不錯。活潑、開朗、直率、誠懇，對學習很有熱忱，會主動跟同學討論，也很有領導力，班上的氣氛因著妳增添了許多歡笑；繪畫方面頗有天分，曾熱心地幫大家設計班服，畢業前還做了一支可愛的短片，讓老師好感動！

媽媽來自泰國，爸爸是緬甸人，對妳自然有很高的期待。記得有一次，妳哭著說不要參加課後加強班了，因為家裡要求很高，還要做很多家事，覺得壓力好大，沒辦法兼顧。我能感受到妳身上承受的壓力，但我只能陪伴。

身為新住民，無論孩子、家長都很不容易，為了過上好一點的生活，你們必須比本地家長更努力。而整個國中生涯裡，考上一所公立的高中普通科，對妳、甚至對整個家庭而言，就是整個世界了。面對殘酷的打擊，真的很不容易調適。

妳母親傳簡訊來告訴我，她中文不好，不太會表達，不知道要怎麼辦？負擔不起學費，學校又太遠……我相信在他們的世界裡，從來沒有高職的職業類科選項。

而對於室內設計科，妳所知亦少，畢竟在國中階段沒有任何相關課程（事實上，高職許多科別，連國中老師都很陌生）。我會建議，先別急著否定自己，多去了解未來要學的東西，不要跟別人比較，擁有一技之長也很好啊！要看見自己的優勢，如果真的經濟上有困難，就去念進修部，白天工作賺取學費。

天無絕人之路，難過是一定的，但我想要拍拍你的肩、抱抱你，告訴妳：妳已經盡力了！別再往後看，而是要望前看。大學門那麼寬，不要擔心，未來認真學習，多充實自己，三年後一樣可以憑技優申請到好的科大。

人生的路還很長，這只是其中一小段，不必懷憂喪志，妳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。衷心祝福妳！

三、人間日報

「等待花開」

蝶豆花教我的事

2018/10/25

作者：文／許思琪

早上經過輔導老師的教室，不自覺地被她悉心照料的盆栽所吸引。

前幾天還在牆腳的綠葉，竟然一下子長出藤蔓，攀上了欄杆。「看，很奇妙吧！它竟然知道要往這裡爬。這麼多的欄杆，它卻懂得不必捨近求遠……生命，自會找到出路。」

哇！想到出門前，我才又痛斥了那個老是叫不醒的兒子，站在盆栽前，領受到這麼有智慧的哲理，感覺自己突然被療癒了。

「這一株長得最快，其他的都還矮著呢，它是資優生吧！」

「每一株生長的速度快慢不同，其他的之後也會長高的。」

是啊！學生也是這樣，有人領悟力高，一點就通；有些孩子就是比較慢，你得耐心等待。

無奈，在每日的教學過程中，只能在短短的四、五十分鐘內，盡可能達到教學目標。學生考不好，我會擔憂：沒在這個階段把基礎打好，如何學得更深、更廣？現在沒養成習慣，以後出社會怎麼辦？「逝者如斯夫，不舍晝夜」，連孔老夫子都在恐嚇我！因而在教學或教養子女的過程中，總是急急趕路，焦慮如影隨形。

輔導老師在花盆裡小心地插上幾根枯枝，說是為了引導藤蔓生長，否則會癱在地上。「蓬生麻中，不扶而直」，太有道理了！原來，我就是那根枯枝，就是引導你走向正途的人！那我就靜靜地待在你身邊，站成應有的樣子，相信你早晚都會向上攀爬，等待花開。

紫色的花有著夢幻的名字，叫「蝶豆花」，乾燥的花用熱水沖泡會呈現美麗的藍色，滴幾滴檸檬還會變成紫色。輔導老師拿了一朵現成的乾燥花給我，說可以讓眼睛得到舒緩，這一整天，我看著杯裡的藍，心中滿滿的歡喜。